牧者心聲

當一覺醒來,發現鼻毛變白時……
日期﹕2025年09月19日
 
有一天,我如常趕在孩子們起床前到廁所梳洗。當對著鏡子,擠上牙膏,正要刷牙時,有一奇怪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。它不是在我頭頂的白髮,也不是在我眼尾的皺紋,而是在我的鼻孔裡。我湊近鏡子,難以置信地用手指把它揪出來 — 是一根白色的鼻毛。

就在那一瞬間,我呆住了。白頭髮,我從小就有;臉上的皺紋,作為臭男人的我也不太在乎;但白色的鼻毛,這東西正在用近乎荒謬的方式向我宣告:「喂,你真的衰老了。」這不是溫和的提示,而是相當具冒犯性。四十歲,這個本應是男人事業與人生巔峰的黃金歲月,卻被一根鼻毛刺破「我在這裡真好」的安全感。衰老,這個過去只在探訪時才會碰到的詞語,如今不再遙遠,它悄然走近,並在我身體上「插旗」。

因著那條衰鼻毛,隨之而來很多複雜的情緒。當中涉及我的家庭、教會、身體、財富、能力、事奉……我能與太太同行多久呢?我能見證兩個兒子跑完他們的人生上半場嗎?萬一我的身體垮了,我有足夠的金錢應付嗎?……那根白色鼻毛的出現,讓所有的問題一次過浮現出來。最終都指向一個階段 — 中年危機。

帶著迷茫,嘗試讀讀書本尋找智慧。我拿起了一本《重啟人生》的書。書中提及人生有兩條曲線。第一條是我們的「流質智力」,它關乎我們的創新能力、分析能力和解決問題的速度。這種能力在我們年輕時達到頂峰,然後無可避免地會在中年後開始下滑。許多人,尤其是那些在事業上取得卓越成就的人,會將自我價值完全建立在這條曲線上。當這條曲線開始向下時,陷入巨大的痛苦和恐懼之中。

書中舉了兩個鮮明的例子:達爾文和巴哈。達爾文,這位偉大的生物學家,在三十多歲就達到了學術生涯的頂峰。然而,當他五十歲後,再也無法提出突破性的新理論時,他變得非常不開心,因為他無法接受自己專業能力的衰退。他一生都活在這種追趕第一曲線的痛苦之中。

相比之下,音樂巨匠巴哈則走上了另一條路。巴哈在他的時代是最傑出的作曲家,但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創作巔峰(「流質智力」)總會過去,甚至發現自己兒子的音樂天賦將要超越他。他沒有像達爾文那樣去對抗這個事實,而是選擇了轉換跑道。他將人生的重心,從成為一個偉大的作曲家,轉向成為一個偉大的音樂導師,悉心栽培他的兒子們。他開始運用他人生的第二條曲線 —「晶體智力」。「晶體智力」是我們透過歲月和經驗累積而來的智慧、洞見和教導能力。它不會隨著年齡衰退,反而會越發深厚。最終,巴哈在充滿愛與尊重的滿足感中,走完了他的人生。

人生下半場的智慧,不在於如何死命地抓住那條必然會下滑的曲線,而在於如何勇敢地放手,並有意識地去開創和擁抱第二條曲線。然而,最讓我震撼的是,這本非屬靈書籍,最後竟然高度讚揚新約作者使徒保羅,稱他為掌握第二曲線的典範。保羅的人生,從來就不是一條向上攀升的康莊大道。他的身上沒有世人眼中的「成功」標籤,反而充滿了各樣的「軟弱」。他被囚禁、被鞭打、被誤解,身上更有一根讓他痛苦不已的「刺」。這一切,在追求「更高、更快、更強」的世界看來,都是失敗的標記。但保羅的回應,卻顛覆了所有人的價值觀。他在哥林多後書十二章9-10節這樣說:「祂對我說:『我的恩典夠你用的,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。』所以,我更喜歡誇自己的軟弱,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。我為基督的緣故,就以軟弱、凌辱、急難、逼迫、困苦為可喜樂的;因我甚麼時候軟弱,甚麼時候就剛強了。」

這段經文,我們讀過無數次。但在那根白鼻毛出現後,這段經文對我有了全新的意義。「誇軟弱」,為身處中年的我開闢出一條新路。當我們從小被教導要「永不言敗」、「人定勝天」,要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,隱藏自己的脆弱。我們就像穿上了一身沉重的盔甲,假裝刀槍不入。然而,保羅告訴我們,真正的力量,恰恰相反,是我們卸下盔甲,承認自己「不行」的那一刻才開始彰顯。

我們的第一條人生曲線,是建立在「我」的剛強之上:我的才華、我的成就、我的健康、我的名聲。我們為此奮鬥,也為此驕傲。而基督信仰所提供的第二曲線,卻要我完全建立在「神」的剛強之上,不是透過我們的成功,而是單單的軟弱。當我們承認自己智慧有限時,才能真正倚靠神的智慧;當我們承認自己能力不足時,才能讓基督的能力來覆庇我們;當我們承認自己對未來充滿恐懼時,才能讓神的恩典成為我們唯一的、足夠的保障。

雖然,現今的我仍然未能直視我的白鼻毛,不過,我承認我自己正步向人生的軟弱,並且我確知我不是唯一一個變老的人,教會群體充滿著與我相近的人,並且,更感恩的是,我們當中有很多已經對這課題略有心得的前輩,我們可以在這裡分享軟弱、恐懼,因為我們都相信基督的能力足夠讓我們跨過,不是勉力地過,而是恩典處處的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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